【译文】

有一个和凶暴之人为邻的人，想要卖掉住宅来避开恶邻。别人劝道：“这个人就要恶贯满盈了，你暂且等一等吧。”此人回答说：“我怕他用我来满他的恶。”于是搬走了。所以说：“事物到了危险关头，不可以迟疑。”

【小识】

恶贯满盈

金庸的小说《天龙八部》当中有“四大恶人”，分别叫做“恶贯满盈”、“无恶不作”、“凶神恶煞”和“穷凶极恶”，老大自然是“恶贯满盈”——之所以将其作为老大的名号，作者显然是费过一番心思的。

“恶贯满盈”是说罪恶之多犹如穿钱一般，已穿满一根绳子。这个典故出自《尚书•泰誓》，是武王伐纣时的训誓之辞。周武王率大军渡过黄河后，直逼商都朝歌，作了《泰誓》誓师。其中两句：“商罪贯盈，天命诛之。”意思是，商纣的罪恶就像串钱的绳子一样，已串到头了，所以上天命令我来诛杀他。

韩非对于这个成语则有更为特别的解说。“悍邻”之“恶贯”将满，那么是否可以等待其“满盈”呢？答曰：“吾恐其以我满贯也。”是否“满盈”尚不可知，但自己很可能成为“悍邻”最后的“绝杀”。这样看来，“卖宅避邻”到底还是一个好办法。“说走咱就走”，果断之余，还平添了几分未雨绸缪的智慧。如果犹豫不决，最后一分恶可能就要他自己来承受了。不过奇怪的是，此人既然如此明智，他怎么又会与“悍者”为邻呢？这个矛盾大概韩非并没有想到。

推而广之，事情一旦到了危急关头，要是迁延时日，只会有更大的麻烦。《史记•春申君列传》中司马迁对春申君黄歇的评价可以说是这个道理的生动阐释：

春申君之说秦昭王，及出身遣楚太子归，何其智之明也！后制于李园，旄矣。语曰：“当断不断，反受其乱。”春申君失朱英之谓邪？”

春申君与信陵君魏无忌、平原君赵胜、孟尝君田文并称为“战国四公子”，曾为楚国令尹20多年，辅佐考烈王也做了一番雄才大略的事情。晚年面对李园的图谋不轨，他却缺少了“物之几者，非所靡也”的明察和决断。门客朱英曾自告奋勇，愿意想办法除掉李园，但春申君犹豫不决，“当断不断，反受其乱”，最终被李园所杀，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。如此看来，春申君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人，他的死也是咎由自取。杜牧曾有《春申君》一诗：“烈士思酬国士恩，春申谁与快冤魂。三千宾客总珠履，欲使何人杀李园。”感叹门客三千的春申君却无人可杀李园——难道他忘了朱英吗？看来，杜牧的这个感慨算是发错了地方。（阿阳）